最不“脚踏实地”的辖区，最“走心”的人

昨天，杭州的风真是不小。钱塘江边，一艘巡逻艇在拍岸浪的波动中慢慢靠向锚地。

刘朝玉身上的救生服很醒目，醒目到让人忽略了救生服下的警服。他低头走出驾驶舱，一个箭步跳到岸上，将船缆固定好，整个过程十分流畅。

45岁、从警10年，刘朝玉几乎没有和犯罪分子打过交道，也没有处理过群众扯皮之类的纠纷，他的“对手”就一个——身后的钱塘江。

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如今，生于安徽的刘朝玉已经是最了解钱塘江脾性的人。10年中，他在钱塘江上救助过上百人，跳江救人就有26次。

“那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26条性命……”说话时，刘朝玉又向钱塘江望了一眼，语带敬畏，更有坚毅。

钱塘江没那么“和气”，跳江救人是拿命在拼

2008年，刘朝玉从部队转业，进入杭州市公安局交通（水上）治安分局工作。他所在的钱江水上派出所辖区很长，从上游富阳到下游海宁，江段全长169.41公里。其中，最“不安分”的区域是钱塘江大桥至钱江二桥的江段。

刘朝玉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跳江救人的场景。那是2011年3月初的一个傍晚，当时的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钱塘江的厉害。警情来了，一名女子在钱塘江大桥附近跳江轻生，不巧当时又有涌潮，女子瞬间被水流冲出数百米。刘朝玉立即和同事驾驶巡逻艇赶往现场。赶到事发江段，同事正准备抛出救生圈施救，一回头，冷汗就下来了——刘朝玉去哪儿了？

原来，刘朝玉怕女子在急流中支持不住，会沉入江底，二话不说就跳进江中，拼命拉住正在挣扎的女子。随后，他将艇上抛下的救生圈套在女子身上，一手拉着救生圈，一手奋力划水，向巡逻艇游去。

“我从小住在淮河边，当时跳下去救人也没想那么多，以为和小时候下河一样。”刘朝玉说，跳过钱塘江才知道，下水前做好自身安全保护措施有多重要，“很多人并不了解钱塘江，钱塘江里有明潮和暗潮，有时候江面看似平静，其实江面下水流速度很快。就算在大夏天，半米以下的江水依旧很冷，稍不留神就会抽筋。还有，几座跨江大桥的桥墩周围尤其危险，会有致命的漩涡。”

正是知道有这些危险，刘朝玉和同事们每次救援都拼尽全力。

救命不忘救心，被救者家属时隔3年送来喜糖

刘朝玉是个细心的人，什么时间、什么地点、救了什么人、被救人是什么身份，许多救援细节他都能准确地说出来。可是，他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？

每一次把被救者从江里拉上来，刘朝玉都不急着劝说对方“爱惜生命、别做傻事”云云，而是先聊上一阵闲天，问问对方是哪里人、多大年纪、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。他说自己像老娘舅，耐心听人家的故事，然后就能把人家轻生的念头给拉回来、踩灭了。

“我还会留下他们的名字和联系方式，有机会就去看看他们。”刘朝玉说，一来二去，很多被救者和他熟悉了，愿意把心里话掏出来，“把我当朋友一样。”

2013年11月9日凌晨，刘朝玉在钱江四桥上游江心救起了一个26岁的姑娘，尽管现场实施了心肺复苏，姑娘还是昏迷不醒。后来，姑娘被送往滨江武警医院抢救，刘朝玉和同事在抢救室外等了一个通宵，直到家属赶来才回派出所。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，姑娘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。

按理说这事到这里就算圆满收场了，可刘朝玉一直放心不下，又去医院探望了好几趟，陪姑娘聊天，终于问出姑娘是为情所困才做了傻事。“姑娘说，很多话她连家里人都不想告诉，却都告诉了我。”刘朝玉说。

2016年的一天，一位中年妇女突然跑到派出所，点名要见刘朝玉。一头雾水的刘朝玉上前一问，原来中年妇女是当年被救姑娘的母亲。姑娘的母亲告诉刘朝玉，女儿出院后走出了情绪低谷，有了新男友，就快结婚了，而这一切都要感谢民警的舍命相救，所以，她这次是专程来送喜糖的。

“留下被救者的联系方式，保持后续联系，已经成为我们派出所的习惯。”刘朝玉说，“最让我高兴的是，我们救起的轻生者，没有一个再去做傻事。”

“立潮头丹心如炽，爱钱江情深似海”

除了身上的警服，刘朝玉最骄傲的就是自己有个出色的儿子。去年，小刘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浙江警察学院涉外警务专业。185厘米的高个儿、品学兼优，还是学校涉外区队的区队长，小刘这个准警察不比老爸逊色。刘朝玉心里清楚，儿子的选择是受了自己的影响。他经常和儿子说，当警察就要有舍己为人的意识，无论自己身在什么岗位。

刘朝玉说，其实很多被救的年轻人，都和自己儿子一般大，每次看到这些年轻人做傻事，他作为一个父亲，都会觉得十分痛心。“很多人不知道，有的落水者甚至连被救的机会都没有。”刘朝玉回忆，有一次，他救回一个轻生的小伙子，小伙子哭着告诉他，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，“他说，在江水里的感受，实在可怕至极。”

“立潮头丹心如炽，爱钱江情深似海”，这是刘朝玉几年前写下的一句人生格言。江水奔流，他守着近170公里的江面，就是守着随时可能“误入险地”的生命，为此，他一刻都不敢懈怠。

“只要我还干得动，我就会一直乘着巡逻艇，在钱塘江上飞驰。”刘朝玉的这句话被江风裹挟着，飘出好远。